唐诗赏析----高适[中] |
发布时间:2006/7/17 0:28:19 被阅览数: 2028 次 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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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蓟中作】 策马自沙漠,长驱登塞垣。边城何萧条,白日黄云昏。一到征战处,每愁胡虏翻。岂无安边书,诸将已承恩。惆怅孙吴事,归来独闭门。 此诗是高适第二次出塞到蓟北时所作。由边塞的荒凉生发出对边患的忧虑,并抨击统治者用非其人,抒发自身难酬之壮志。开篇以“沙漠”、“塞垣”构定塞外特定环境,三、四句写登上塞垣所见一片萧条荒漠景象,五、六句以“征战”与“胡虏”对举,既见对胡虏反叛之忧患,更显对边将黩武邀功的批判。后四句直抒怀才不遇之愤懑。孙吴,指战国时军事家孙膑、吴起。全诗语言质朴平淡,但由于纪录了当时边塞实况,且写景壮阔,情怀激烈,仍具极强的艺术感染力。 【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十三首】(其九) 朝从北岸来,泊船南河浒。试共野人言,深觉农夫苦。去秋虽薄熟,今夏犹未雨。耕耘日勤劳,租税兼舄卤。园蔬空寥落,产业不足数。尚有献芹心,无因见明主。 此题为途中纪实之作,本诗原列该组诗的第九首。前四句写行程路线及最突出感受,自北而南,满目情形大体相似,可见“农夫苦”已成普遍现象。中六句具体描述农夫之苦况,除日日劬劳之外,再加天旱、租税之双重灾难,无所收获也就是必然的了。末二句自抒怀抱,虽有良策拯民,却无由上达,于无奈中显出强烈的民胞精神与失志之愤。高适此诗作于开元年间,却能于盛世背后发现严重的社会问题,这样的题材,在盛唐诗人中大约以此篇为最早。 【登陇】 陇头远行客,陇上分流水。流水无尽期,行人未云已。浅才登一命,孤剑通万里。岂不思故乡,从来感知己。 此诗是高适赴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府途中登陇山有感而作。前四句以陇上流水意象表达独身远行的心理感受。流水、行人,既是写实,又构成象征性的互喻关系。后四句抒发此行意欲有所作为、建立功业之壮志。“浅才一命”、“孤剑万里”,活画出慷慨任侠的形象;只身远游,固生乡思,然更感知己,足见报效国家之豪情。此诗语言简洁,但却包容着丰富内容,既思故乡,又感知遇,既叹身世飘泊,又表报国壮志,所谓“感知忘家,语简意足”(《唐诗别裁集》),写足孤身远游、求取功业之意。 【古大梁行】 古城莽苍饶荆榛,驱马荒城愁杀人。魏王宫观尽禾黍,信陵宾客随灰尘。忆昨雄都旧朝市,轩车照耀歌钟起。军容带甲三十万,国步连营一千里。全盛须臾哪可论,高台曲池无复存。遗墟但见狐狸迹,古地空余草木根。暮天摇落伤怀抱,抚剑悲歌对秋草。侠客犹传朱亥名,行人尚识夷门道。白璧黄金万户侯,宝刀骏马填山丘。年代凄凉不可问,往来唯有水东流。 此诗作于与李白、杜甫同游大梁之时。其时高适隐居宋中,求仕无门,即于这首咏怀古迹之作中,透露出悲凉的身世之感。全诗四句一转韵,分为五个自然段落。第一段写驱马荒城所见景象,第二段引出对往昔的遥想,第三段回到眼前,回应首段,第四段紧接,写出当年风云人物的遗迹,第五段感叹当时受赏的朱亥、侯嬴荣耀一时,终成过客,如今只有汴水东流而已,既生兴亡之慨,又将古今一脉贯穿,从而使兴亡之叹融入自己身世之感。此诗情感浓烈,思绪曲折,章法整饬,表现自然。 【邯郸少年行】 邯郸城南游侠子,自矜生长邯郸里。千场纵博家仍富,几度报仇身不死。宅中歌笑日纷纷,门外车马常如云。未知肝胆向谁是,令人却忆平原君。君不见即今交态薄,黄金用尽还疏索。以兹感叹辞旧游,更于时事无所求。且与少年饮美酒,往来射猎西山头。 此诗是高适青年时代作品,诗中描述的“邯郸少年”可以视为诗人之自况,借以表达内心的愤世之慨与任侠豪情。邯郸,是战国时赵国都城,即今河北邯郸。诗的前六句写“游侠子”生长之地与侠义轻财之举,其豪爽英姿与狂放气派跃然纸上。七、八句陡然转折,写侠肝义胆无人理解,报国宏图无从实现,只有空空怀念古代“倾以待士”的平原君。后六句即直写当今世俗人情之菲薄,表现出睥睨尘世、刚直耿介的性情节操。此诗章法齐整,意态飞动,当时即被“朝野通赏”(《河岳英灵集》),极亨盛誉。 【燕歌行】 汉家烟尘在东北,汉将辞家破残贼。男儿本自重横行,天子非常赐颜色。摐金伐鼓下榆关,旌旆逶迤碣石间。校尉羽书飞瀚海,单于猎火照狼山。山川萧条极边土,胡骑凭陵杂风雨。战士军前半死生,美人帐下犹歌舞。大漠穷秋塞草腓,孤城落日斗兵稀。身当恩遇恒轻敌,力尽关山未解围。铁衣远戍辛勤久,玉箸应啼别离后。少妇城南欲断肠,征人蓟北空回首。边庭飘飖那可度,绝域苍茫更何有。杀气三时作阵云,寒声一夜传刁斗。相看白刃血纷纷,死节从来岂顾勋。君不见沙场征战苦,至今犹忆李将军。 据此诗前原有小序可知作于开元二十六年。高适从军燕地在开元十八年至二十一年间,此诗是离开边塞之后“感征戍之事”并回顾自身边塞经历之作。诗中充分展示了复杂的心理状态,既表达立功边塞的豪情壮志,又对边塞局势与用兵情状提出见解,因此,一方面对战士忠勇报国精神热情颂扬,另一方面又对将领奢靡生活强烈不满,并由此发出对蒙受战争痛苦的家庭的深切同情,乃至于对边将用非其人的讥讽嘲弄。全诗内容丰富,包含着对边塞情势较长时期的见闻感受,具有相当的思想深度与概括力度。此诗不仅是高适的名篇,而且堪称整个唐代边塞诗之杰作。 【人日寄杜二拾遗】 人日题诗寄草堂,遥怜故人思故乡。柳条弄色不忍见,梅花满枝空断肠。身在远藩无所预,心怀百忧复千虑。今年人日空相忆,明年人日知何处。一卧东山三十春,岂知书剑老风尘。龙钟还忝二千石,愧尔东西南北人。 此诗是高适在蜀州刺史任上寄怀杜甫之作。人日,是农历正月初七日。杜二,即杜甫。杜甫居成都时,高适与之过从甚密,此诗慰故人思乡之情,发世事难料之叹,抒无所作为之憾。全诗四句一层。首四句寄慰杜甫,“思故乡”既是言杜,亦是自谓,二人故乡同为当时正在战乱的中原,这一“思”便将二人情感更加紧密地联结起来。次四句写自身,既“无所预”又“复千虑”,表白忧国情怀,“空相忆”、“知何处”,则添一层无奈与落寞之感。末四句进而将自己庸碌自适与友人飘泊四方比照,逗出“愧”意,回应篇首,写足题意。 【送浑将军出塞】 将军族贵兵且强,汉家已是浑邪王。子孙相继在朝野,至今部曲燕支下。控弦尽用阴山儿,登阵常骑大宛马。银鞍玉勒绣蝥弧,每逐嫖姚破骨都。李广从来先将士,卫青未肯学孙吴。传有沙场千万骑,昨日边庭羽书至。城头画角三四声,匣里宝刀昼夜鸣。意气能甘万里去,辛勤动作一年行。黄云白草无前后,朝建旌旄夕刁斗。塞上应多侠少年,关西不见春杨柳。从军借问所从谁,击剑酣歌当此时。远别无轻绕朝策,平戎早寄仲宣诗。 此诗作于已入哥舒翰幕府之时。浑将军即哥舒翰麾下之云麾将军浑惟明,其祖先乃汉代匈奴浑邪王。此诗通过送浑将军出塞,塑造出一个勇猛爱国、光彩夺目的将军形象,成为边塞诗中写人物的代表作。开篇十句写浑将军的祖先、部曲传统及其身先士卒的品质、威名赫赫的战功。蝥弧,指军旗。嫖姚,指汉代嫖姚校尉霍去病,这里喻指主将哥舒翰。骨都,指匈奴左右骨都使。次十句进而写浑将军在边境形势危急时奋不顾身、转战南北的具体行态,使其形象更加神充气足。最后四句点明“送”之题,并寄托自己的殷切期望,预祝其早奏凯歌。绕朝策,指秦大夫绕朝曾赠人马鞭,这里比喻破敌之计策谋略。仲宣诗,指王粲《从军诗》,这里比喻捷报。此诗铺绘壮美,极见盛唐气象,同时也表现出诗人自身壮伟的精神面貌与豪放的艺术风格。 【封丘作】 我本渔樵孟诸野,一生自是悠悠者。乍可狂歌草泽中,宁堪作吏风尘下。只言小邑无所为,公门百事皆有期。拜迎官长心欲碎,鞭挞黎庶令人悲。归来向家问妻子,举家尽笑今如此。生事应须南亩田,世情付与东流水。梦想旧山安在哉,为衔君命且迟回。乃知梅福徒为尔,转忆陶潜归去来。 高适近五十岁时才因张九皋的推荐而中有道科,然却仅得封丘尉之低职,此诗即作于封丘尉任上,抒发了失望与矛盾的心态。首四句以超脱世俗的姿态自表品格,见不堪作吏的原因。孟诸,是古泽薮名,在今河南商丘东北,这里泛指梁宋一带。次四句进而写不堪吏务的实情。复四句语意转折,由家人之不解见自身与世俗之龃龉之深。末四句明揭归隐之念,与篇首遥相照应。梅福,是汉代南昌尉,曾屡次上书,皆不被采纳。全篇四句一转韵,且皆前二句散行,后二句骈俪,经纬成文,回环往复,结构颇见匠心。而情感强烈,奔泻而出,既见跌宕之势,更显雄强伟力。 【别韦参军】 二十解书剑,西游长安城。举头望君门,屈指取公卿。国风冲融迈三五,朝廷礼乐弥寰宇。白璧皆言赐近臣,布衣不得干明主。归来洛阳无负郭,东过梁宋非吾土。兔苑为农岁不登,雁池垂钓心长苦。世人遇我同众人,唯君于我最相亲。且喜百年见交态,未尝一日辞家贫。弹棋击筑白日晚,纵酒高歌杨柳春。欢娱未尽分散去,使我惆怅惊心神。丈夫不作儿女别,临歧涕泪沾衣巾。 此诗作于求仕未得之时,诗借赠别之机抒失意怀抱。前十二句自叙入京求仕、落拓失意、客游梁宋的经历,先写壮伟襟抱,次讽朝政昏聩,再写客游梁宋,失意之情充溢字里行间。三五,指三皇五帝,这里喻指理想的政治。负郭,指近郊良田。后十句写与韦参军友谊及惜别之情,于众人中拈出“唯君”,见知己之感,欢娱交密,却又不得不离别,尤增惆怅,而临别之时,又以劝慰作结,足见诗人虽怨尤却不消沉,充满对前程的期待与希望。诗中暗用姜太公“垂钓”故事,可见非凡抱负。 【部落曲】 蕃军傍塞游,代马喷风秋。老将垂金甲,阏支着锦裘。雕戈蒙豹尾,红旆插狼头。日暮天山下,鸣笳汉使愁。 此诗作于初至哥舒翰幕府之时,表现出对边事的关切与忧虑。首联概写“蕃军”兵强马壮、意气骄横情势。颔联以“垂金甲”与“着锦裘”之具体形象写出蕃军将帅略无顾忌、首领安闲自得神情。颈联以“雕戈”、“红旆”写出蕃军兵器之锐利与军阵之齐整。尾联直点汉使之愁,并以“日暮”、“鸣笳”渲染出塞外苍凉氛围,诗之主旨至此毕现,而前六句的铺述亦至此而见其作意所在。 【送李侍御赴安西】 行子对飞蓬,金鞭指铁骢。功名万里外,心事一杯中。虏障燕支北,秦城太白东。离魂莫惆怅,看取宝刀雄。 此诗为送人出塞从军之作,充满亟欲立功异域的慷慨豪情,且气势纵横,音韵铿锵,曾被后人誉为“盛唐五言律第一”(许学夷《诗源辩体》)。开篇以“飞蓬”喻“行子”,虽为传统习惯,但其将之与“铁骢”、“金鞭”联结起来,即造成一种异乎寻常的力度。颔联写送别,但在“一杯”之中却涵纳“功名万里”之“心事”,这就使功业之志超越了惜别之情。颈联荡开,写出离别之地及友人将去之地,既是写实,亦是托情。尾联先以“莫惆怅”相劝慰,复以“宝刀雄”相激励,塑就一幅壮士别离的英伟形象,以人物回应篇首,以气势贯穿全篇。 【使青夷军入居庸三首】(其一) 匹马行将久,征途去转难。不知边地别,只讶客衣单。溪冷泉声苦,山空木叶干。莫言关塞极,云雪尚漫漫。 高适于天宝九载秋以封丘尉送兵往青夷军,此诗是返回途中入居庸关时所作。诗写行役之艰难与边地之苦寒。首联概写行役时久,去、返皆难,以下皆承“难”而出。颔联以惊讶衣单写出“边地别”的最突出感受,将“难”具体集中于此,不言寒而已觉寒气逼人。颈联写水冷、木落,从听觉、视觉两方面进而渲染寒的环境氛围,暗言其范围之广大。尾联即明言虽关塞已尽,然寒冷征途仍甚迢遥,回应开篇之征途。作为边塞之作,此诗不写战争,亦不写异域风光,而是撷取“寒”这一独特角度,透现边塞苍凉意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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